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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作家∣马原《勐海童石家庄有做代妈的大学生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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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原

  中国著名作家,当代“先锋派”小说开拓者之一。代表作品有《冈底斯的诱惑》《虚构》《上下都很平坦》《纠缠》《牛鬼蛇神》等。大益文学院签约作家。

  勐海童话(节选)

  马原

  0卷?别样吾遇见马老师

  99岁的怪老头

  在中国地图上,偏南偏西的角落有一个小地方叫勐海。勐海是因了近年普洱茶的火爆逐渐为外部所知晓,之前知道勐海的人不多。人们知道的是西双版纳,勐海只是西双版纳以西的一个小小的县。

  勐海在云贵高原的最南端,植被茂密,有成片的热带雨林与原始森林交替覆盖。但凡林深茂密的地方总会有诸多神秘的事物,有树妖,有怪兽,有妖魔鬼怪,有各种神奇的存在,当然也有奇奇怪怪的很老很老的人,有他们的故事,也有他们讲的故事。勐海就是这样的地方。

  勐海有一片大山叫南糯山,南糯山有一个哈尼族僾尼人的寨子叫姑娘寨,姑娘寨就有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很老很老的人叫别样吾。别样吾是南糯山的人瑞,南糯山三十来个寨子中属他的年龄最大。据他自己说,他九十九岁,可是寨子里的人说他自己说自己九十九岁已经好几年了,所以他自己的话不足为凭。

  老人家的儿子已经死了许多年,他一直一个人住在孙子家的旁侧。他有什么事情需要人照料,孙子家都会来人帮衬。好在老人家耳聪目明,人虽瘦小,却手脚灵活,生活完全可以自理,并不是很需要别人帮忙。更多时候,寨子里的人会忽略他的存在。

  老人的曾孙和曾曾孙在儿时都听过老祖宗的故事,老祖宗喜欢跟孩童在一起,喜欢讲一些在孩子们听来奇奇怪怪的事情。孩子长大以后,回忆起老祖宗的故事会觉得莫名其妙,那些故事更像是糊里糊涂的老人在编瞎话。

  差不多十年之前,寨子里新来了一户人家。大家都叫这家的男主人马老师,都说马老师是上海的一家著名大学的老师,又说马老师是个病人,得了绝症,来南糯山休养生息。马老师不来,寨子里的人几乎忘了别样吾,是马老师频繁地造访别样吾,令寨子里的人重又关注到这个老人家的存在。

  马老师说别样吾是南糯山现存唯一的祭司,也是末代祭司。马老师说祭司是僾尼人文化的传承人,是僾尼的国宝级人物。哈尼族虽然有自己的语言,但是没有文字。僾尼人的民俗传统仪式仪轨的执掌,古往今来都是由祭司家族传承传递的。没有文字,也便没有了可以参照执行的依据。哈尼族也便没有了自己确凿无疑的历史,一切只能由祭司以口口相传的方式来描述和确认。

  非常可惜的一件事是历史本身,六十多年之前,哈尼族的祭司制度被人为地中断,被定性为封建迷信,而封建迷信当然要被取缔。六十多年了,整整一代人从生到死。倘若别样吾没有反常的长寿,恐怕南糯山人没有谁还会知道这里曾经数百年里存在着一类人叫祭司。祭司掌管了这里人们的生老病死所有仪式,僾尼人过往的今生往事都来自于祭司之口。

  今天的僾尼人与外部世界打交道的时候说的是汉话,他们自小上学读书学的是汉字,他们要了解外部世界是通过汉语汉字,他们已经觉不到没有祭司有什么不方便和不可能。所以像别样吾这样的祭司,有他没他,南糯山人照样繁衍生息喜怒哀乐生老病死。

  祭司毕竟是祭司,不管别人需要他还是不需要他,不管他是二三十岁还是不止九十九岁,他都不是凡人,他都有常人所没有的敏锐。别样吾在某一天,听一个曾曾孙说寨子上面那片废墟里住着一个怪人。到了这个年纪,他已经很少出门,无论谁跟他说话都要说上两三遍,所以晚辈们都不愿意跟他聊天。上了年纪的人不知不觉便染上了爱打听的毛病,别样吾也爱打听,尤其爱打听那个怪人。偏偏曾曾孙对那个怪人仅止于听说,不能够满足老祖宗的好奇心,这就更增加了老人家心中的迷惑。越问不明白越想问,越问就越问不明白,纠缠在这样一个怪圈之中,老人家寝食难安。别人很难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关心那个怪人,因为没有谁会关注一个很老的老人家的心思,也没有谁关心废墟和怪人,双重的忽略导致了老人家的焦虑。差不多七十年之前,他是个祭司,差不多已经没有人记得他曾经是个祭司。

  现在事情可能清晰了许多,一个昏聩的已经忘了时间和年龄的老人,到处打听一个乞丐一样蜷缩在废墟中的怪人,那情形很像是痴人说梦。一个老祭司会关心什么样的人呢?

  祭司制度尚存的年代里,祭司有一个搭档,就是巫师。祭司自己是从父辈那里继承的知识,包括历史传说风俗民俗,口口相传的法典和各种仪式仪轨。这些知识并不能帮助他获取超能力,但他的职业需要他连接人间和冥界的通道,他需要将活人的信息传递到先人那里,又要把先人的信息转达给活人。他自己做不到,所以他需要一个能够走通两界的具有超能力的伙伴,就是巫师。

  别样吾不做祭司凡六十几年,他当年的巫师伙伴去世也超过五十年了。但是他有一种直觉,废墟里的怪人应该就是巫师。因为六十多年之前,他就是在那个地方遇见他的老伙伴巫师的。那时候,那是个规模不小的茶厂,听说是几个从法兰西回来的小伙子建起来的。在那以前,勐海这里的制茶都是手工作坊式的,即所说的茶叶初制所。这家茶厂是勐海茶业历史上第一家现代化意义的茶厂,也是中国最早的茶厂。

  祭司就是祭司,他的职业特长和职业敏感性不会欺骗他,他要自己去找那个怪人。他是个年龄奇高的老人家,走山路已经不是他力所能及的寻常事情了。他居然一个人走了超过两千步的山路,上上下下两三个两人高的台地,当真找到了那个怪人。那人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也是两只眼两个耳朵一张嘴,只不过头发久没梳洗显得蓬乱,脸也有些脏,这些老人家都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他年龄不大,在一个很老的人眼里,他简直就是个孩子。他眼睛很亮,别样吾只是记住了他的眼睛,很亮的眼睛。他说他叫贝玛。

  布朗人贝玛

  贝玛很有把握他从没见过别样吾,可是别样吾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叫他贝玛。他同时自我介绍,他叫别样吾。他叫他贝玛,同时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这样,他也可以叫他的名字。有了名字的好处,在于那个人就有了称呼,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说的就是那个人。每个人都有一个名字,不是他自己需要名字,是别人,是所有与他相关跟他打交道的人需要,如果他不与他人打交道,他与任何人无关,名字对他则毫无意义。

  祭司是寨子里最聪明的一个人,所以寨子里的人家经常会请祭司给新生的婴儿起名字。哪怕祭司不再是祭司了,他也仍然肩负着起名字的责任。给别人取了几十年名字的别样吾,从没想过有哪一个人自己不需要名字。一个人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在别样吾漫长的一生中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天经地义,所以,遇到一个陌生人,他要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我叫别样吾。

  昨天夜里,奇力告诉我你今天会来。

  奇力这个老家伙死了几十年了,他死的时候还没有你呢,你怎么听说的奇力?

  为什么你要说奇力死了?我们每天都会见面。昨天他说你会来,他说你来,你果然来了。

  别样吾不做祭司太久了,他早已经忘记了巫师是能够走通两界的奇人。他们说的奇力是别样吾当年的搭档,是南糯山七十年前的巫师。对于别样吾,奇力早已经是故人往事,早已经翻篇儿了。

  贝玛说昨天夜里,也就是说奇力和他刚刚见过面。而他别样吾上一次见奇力,已经超过半个世纪。他很好奇故人奇力会对贝玛怎么说他,贝玛知道他是谁吗?

  看贝玛的样子,比他的几个曾曾孙还小,他也许也是奇力的曾曾孙,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老奇力这个调皮的家伙,他有过好多个女人,他一定会有好多个子孙留在南糯山上。

  他说没说我来找你做什么?说没说老别样吾为什么还活着?当年他就说过,我是个长寿相,我会活得比儿子和孙子还久,若是见到他,我一定要问他,这是个比天还大的秘密,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来找我,应该是你来告诉我做什么。一个人活多久算不上秘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他活多久是他自己的事。

  算不上秘密?那你能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吗?我已经活得太久了,我已经厌倦了。

  不用厌倦,没多久了。

  布朗人贝玛,你没有骗我吧?

  布朗人不骗人。

  当年老奇力也说过布朗人不骗人。那时候整个南糯山只有他一个布朗人。

  现在南糯山也只有我一个布朗人。

  脸上只有浅浅皱纹的别样吾狡黠一笑。

  未必吧。你的老祖宗当年可是个风流小子,不可能只留下你一根独苗。

  我没有老祖宗,我就是一个人。

  没有老祖宗怎么可能有你呢?你以为你是孙悟空吗?你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吗?

  孙悟空是什么?它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别样吾想象贝玛会这样反问他,可是贝玛没有。他心里很有把握,贝玛一定没听人讲过西游记,当然也就无从知道孙悟空是何方神圣。

  贝玛,我知道你经历过的一切,你都会记得很清楚。用他们汉人的话说,叫过目不忘。我找你,是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

  你是奇力的朋友,你说,我会帮你。

  我跟奇力不是朋友,我们是搭档。

  我说了我会帮你。

  你连我要你帮什么忙都还不知道,你本来可以先问清楚了再答应。也许你对我的事不感兴趣,也许你会嫌我的事太麻烦,你可以不那么快就答应我,你可以在我说了什么事之后再告诉我你愿意帮还是不愿意帮,我都会接受你最终的决定。

  你一定要说的话你就说。对我来说,我已经决定了帮你。你说吧,你说。

  别样吾的小秘密

  你知道僾尼人没有文字,你们布朗人也没有,基诺人也没有,傈僳人也没有,佤人也没有,可是他们汉人有汉字,傣人有傣文。所以他们的祖先留下了很多故事,他们管那些故事叫历史。我们很吃亏,我们没有历史。我们祖先的故事被我们忘了,我们只记得住父亲的故事、爷爷的故事,再往前的故事就记不得了。

  我的一个叔叔不是祭司,他比我阿爸聪明。他是一个专门讲故事的人,他会把他听来的故事变着花样讲给别人,别人都喜欢听他的故事,也都喜欢他。在我小的时候,他是我的偶像,我希望长大了成为像他那样的人。

  告诉你个小秘密,我其实不喜欢我阿爸,不喜欢祭司这个职业。我最后成为祭司,是因为我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我没得选择。如果我可以选择的话,我会选择做一个讲故事的人。可是我没得选择。

  我小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听老辈人讲故事。我喜欢跟在叔叔的屁股后面,一天到晚央求他,再讲一个,再讲一个。我这样子让阿爸很烦,因为我没有心情去关注他要我关注的那些事,那些日后可以让我继承祭司的知识。

  祭司尽管受到大家的尊重,活得却很无趣。从我出生到阿爸去世,我就从没见阿爸笑过,阿爸是个不笑的人,我想他也不懂得笑会让人开心。叔叔刚好相反,所有跟叔叔在一起的人常常会大笑,叔叔带给别人最多的是笑声,我知道叔叔自己也很开心。

  我们做祭司,都是以家族方式传承,一个别人家的孩子没办法整天跟在祭司身边听祭司说,看祭司做各种仪式,讲述为什么仪式要这么做,讲解仪式的步骤和道理。祭司受到大家的尊重,在人群中是尊贵之人,而贵人都是不笑的。不笑的人一定是不快乐的,所以我认定阿爸这一辈子一定不快乐。但是我命中注定要做祭司,谁让我是祭司唯一的儿子呢。所以我命中注定了不快乐。

  我的小秘密就是我不想做祭司,不想做一个不快乐的人。也是我运气好,我三十岁的时候遇上了改朝换代,不再需要祭司了。我从苦海里上了岸。我想换一种活法,我想去做一个叔叔那样的人,一个给别人讲故事的人。

  我那时候已经娶了我女人,也生了儿子,我不想在自己的家乡变成另一个人,那样会让熟悉我的人很奇怪,当然也很别扭,我就出门了,到处流浪,听各式各样的故事,讲各式各样的故事。我走遍了勐海各地,挣到一点钱,都带回家里。我不能陪伴家人,但我不能不承担养家的责任。我的大半辈子都在给别人讲故事,我讲,他们听。我讲完了,他们听也听过了,他们当时会笑,有时会笑得很开心,但是笑过以后便什么都没有了。

  我年龄很大了以后,回家了。儿子先走了,后来孙子也走了。孙子的儿子没有不认我,他们帮我在他们家旁边盖了房子。我有事情了,他们也会过来帮我。

  可是现在我想让你帮的事,我的曾孙曾曾孙们他们帮不了我。我的话他们不懂,他们不会理解我的想法。他们虽然也是我的血脉,但是他们自小没受到他们父亲的指引,没机会开窍,天眼没有打开。他们没办法理解我。

  其实你不说,我心里也都清楚,我的时间不多了。也许只有几天,也许一年两年,那也没有什么分别。到了我这个年龄,几天和几年都是一回事,反正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有一件事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么结束了。

  我阿爸走了的时候也不甘心。他不甘心的是我不成器,没能成为他理想中的继任祭司。他自己是一个称职的祭司,他知识渊博,能为大家解决各种各样的难题,他受到村民的爱戴,他希望我成为像他那样的人。我让他失望了。

  我的不甘心跟他不一样。我活得比他要久,久很多,我是我的家族里活得最久的一个。阿爸活了五十来岁,叔叔也活了五十来岁,他俩的寿命加在一起也不比我一个人活得更久。可以不谦虚地说,我的心智不比他们差,我比他们见到的听到的都要多得多。一个人最初的二十年是成长期,之后才是完全由个人支配的生命期。阿爸和叔叔他们的生命期都是三十年,我的生命期已经超过了八十年。

  我说的这些,我相信你会懂。我在我的八十年里积攒了太多的东西,我不甘心这些东西就这么跟着我走了。我的意思你懂了吗?

  我就知道你懂的。因为你懂,所以我才来找你。我要找懂我的人,只有懂我的人才懂我的话,我要把我的记忆交给你,我知道你不会让这些宝贵的东西白白流失掉。

  你不认识我,你要找的人可以不是我,你可以找一个读书人,让他把你的记忆写成书。我没读过书,我不会写书,我不是那个最适合帮你的人。你知道我没读过书。

  读过书的人读的是汉语或者傣文。我是个僾尼人,和你们布朗人和拉祜人和佤人和傈僳人一样,我们都是没有文字的人,我们的传统很像,我们能够彼此理解。汉人和傣人很难理解我们。对我来说,奇力从来就不是外人,他知道我,我知道他。在我眼里,你就是七十年前的奇力,我认定你是那个唯一能帮到我的人,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缘由。

  我已经说了我会帮你。但是我不肯定我能够帮到你,我会尽力帮,但也只能帮到多少是多少。有一点你一定要清楚,我不是奇力。

  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我能帮你什么。前面的意思我明白了,你要给我讲你的故事,你个人的故事,你要讲的别人的故事。你把故事讲给我,我又能做什么?我看不出你的故事能让我对你有什么帮助。

  是这样,你知道姑娘寨的马老师吗?不知道没关系,这个马老师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他很快会去找你。马老师跟我一样,也是一个讲故事的人,一辈子都在讲故事。马老师知道你之后,会来找你,因为你背后有他感兴趣的故事。他是我的朋友,但是我不能去打扰他,他很忙,他的时间很宝贵。一个真正的朋友,一定不可以去占用朋友的时间。对于忙碌的人,时间是他最宝贵的财富。马老师也是一个懂我的人,但是我不可以找他。

  你的话很绕,我还是听懂了。这个马老师时间宝贵,你不能找他说话。你知道他会来找我,想把你的故事通过我转给他。

  他时间宝贵,你找他是耽搁他的时间。而他找我,是他使用自己的时间。我把你的故事转给他,你既没有打扰他,他又用自己的时间去得到你的故事,所以你需要我的帮忙。

  你真是个石家庄有做代妈的大学生吗聪明的家伙。

  聪明的老家伙!现在你都知道了,我找你帮我,是要把我的故事给他。我知道我的故事对你没什么价值,可是对他就不一样了。他的故事都变成书了,我可以通过你转给他,让我的故事通过他也变成书。变成书就不一样了,书就在那里,不会变来变去。我的故事也就变成了历史,它们再也不会因为我的消失而消失。

  我的底都被你扒掉了,你还愿意帮我吗?

  愿意。我愿意。

  头上是天?脚下是地

  和汉人傣人他们不一样,我们都是在山上。我们脚下的地就是山,和他们的地也不一样。所以僾尼人的世界,更多时候是云雾缭绕的世界。云雾让僾尼人不能够看得很远,但是我们知道我们的东边和北边是汉人,西边和南边是傣人,更远的地方还有些什么人,我们就不清楚了。

  有一天,那些更强壮的汉人忽然聚在一起,齐心协力向空中吹气,力图将那些云雾吹开,能看到远处,能看到天空的样子。可是那些云雾太浓太厚,即使被吹开一点,又重新聚拢到一起。也许是神灵感应,那些不那么强壮的傣人也聚到一起,同时挥动硕大的芭蕉叶子扇风,同样是想将云雾扇开,力图看得更高更远。他们同样白费力气。

  汉人没有气馁,他们想方设法造了一块巨大无比的蓝色巨幕,从东向西铺在云雾中间。傣人也没有闲着,造了一块黄色的东西,从西向东铺在蓝幕的下方。汉人傣人齐心协力,造了许多巨大的柱子顶在两块东西之间,云雾终于被分开了。汉人造出了蓝色的天,傣人造出黄色的地,那些顶在中间的柱子,也变成了耸立的高山。

  有了天,又有了地,天地之间便有了风,地上也便有了水。有了水的滋养,各种植物开始茁壮生长。水里有了鱼虫,也便有了鱼,神龙成了水中的主宰。上天给了神龙神奇的力量,于是神龙造出了飞禽走兽,造出了鸡鸭牛羊猪马。世界有了今天的模样。

  我们的祖先留下了这样的故事。有一点我不懂,为什么造天造地的不是僾尼人,是汉人和傣人呢?我们有我们的世界,有我们的天我们的地,为什么我们的世界不是我们自己造的,而是外人造的呢?

  基诺人的故事不一样。他们没有我们这么多的云雾,他们那里最初只有洪水。在滔天的洪水中,出现了一个巨黑的怪物,它在水中嬉戏,上下翻滚漂浮。某一天,它忽然裂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同样巨大强壮有力的女人。她居然把原来那个大怪物的一半身体高高举起,另一半身体被她踩在脚下。这就是最初的天空和大地。她是基诺人的创世女神。

  女神不想一直由自己来支撑天地,她有许多事要做。她要把自己解脱出来。于是她将天和地做成了蛋壳一样的拱形结构。她发现虽然不用她支撑了,但是下凹形的地面并不适合站立和行走,于是她向不同的方向扯动地面,试图把它拉平。大地太大了,想拉平太难了,于是她东扯西扯,将大地扯得皱皱巴巴。那就是后来的高低起伏的山丘。

  女神用双手造出大地。她觉得大地光秃秃的,于是将沾满泥垢的双手来回搓动,散落的泥垢落地后长出了青草和树木,大地上满是青翠。女神满心欢喜,吐出口水,让茂盛的植物更加郁郁葱葱。她发现泥垢是好东西,索性将浑身上下的泥垢搓洗干净,用这些泥垢捏成各种各样的大小生灵。于是天上有了鸟,地上有了各种动物,水中有了各种鱼虾,世界一下子热闹起来,热闹之后便是混乱不堪。弱肉强食的法则让世界充满了争斗和杀戮。这样的情形令女神很不爽,她于是造了七个太阳,她要终止这种混乱,她要晒死他们全体,她要七个太阳永不休息。太阳很快完成了它的使命,所有的生命都被晒死。

  女神自己也不能够忍受无边无际的炎热,于是她发动了一场大水,淹没了世界。但她有一个弱点,怕寂寞,她决定留下人种,把一对男孩女孩放到一面大鼓里,漂浮在洪水之上。洪水退了,男孩女孩走出大鼓,他们发现鼓里有三颗种子,他们知道这是女神给他们重生的礼物,那是葫芦的种子。男孩女孩是人类的祖先。

  那粒种子被种下,最后长出了一个巨大的葫芦。葫芦向山下滚落,所经过之处,首先长出了青草花卉和各种小树。有了这些可以做食物的植物,也就有了各种各样的动物,同时有了各种各样的鸟类,世界恢复了生机盎然的模样。男孩女孩做了男人和女人,繁衍出后来的基诺人,形成了基诺人的三个大的族群。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基诺人的故事。基诺人的世界是由女人造就的,女人生来便是母亲,女人生养了我们全体。女人太像是大地了,所以我们也会将土地称为母亲。

  我们布朗人的故事有一点不一样。这个世界最初既没有蓝天,也没有黄色的大地,和你们僾尼人的世界很像,到处都是雾,大雾无边无际。

  有一道光从上面下来,向四面八方蔓延,将浓雾赶上了高空,化作白云在空中飘荡。大地升起蓝色的烟,铺满了我们的头顶上方,那就是我们看到的蓝天。我们脚下的地方一直在沸腾,很久很久以后,沸腾停止了,脚下变得又冷又硬,呈现出它本来的黄色,那便是最初的大地。

  当初的沸腾,使大地在冷却之后凹凸不平,那也是最初的山地和土地。大水顺着地势向低处汇聚,大地上有了河流湖泊和海洋。

  主宰一切的天神,先是在十七层天上造了一座天宫,让天神天仙们陪伴着住在天上。天神向下俯瞰,海洋中的各种妖魔鬼怪彼此争斗厮杀,于是派了龙王下海,为他造了一座龙屋,由他管理海洋中的虾兵蟹将和各种鱼类。海里有了生气,天神转向了大地,他扔一把种子下去,大地长出了各种各样的植物,马上变得草木葱茏。

  天神最后洒下了一群飞禽走兽,每种动物都有对应的植物作它们的食物,同时他还规定了那些繁殖速度很快的动物作为另一些动物的食物。一个秩序井然的世界完成了。天神终于可以在天宫中尽享天伦之乐了。

  老人家,你觉得我们布朗人的故事比基诺人的怎么样?你还是更喜欢基诺人的故事吗?

  两个不识字的智者

  贝玛,你不觉得我的故事和你的故事都缺点什么吗?天神造了天和地,造了人,造了一切,是吗?你不要急着点头。无论天神还是女神,他们又是谁造的呢?如果别的东西都是被造出来的,那么造它的东西又是谁造的呢?

  为什么天神一定是谁造出来的,天神不可以原来就有吗?也许天神是与生俱来的。

  这么说的话,别的东西也可以是与生俱来的呀,别的东西也没有必要一定是被造出来的。比如说,有了水,就自然有了水里的一切,水草,鱼,虾和蟹;有了大地,就自然有了庄稼,有了草原,有了森林,有了各种美丽的花。

  或者你也可以说,是土地造就了它们,是水造就了它们,是天空造就了鸟类和飞虫。可是又是谁造就了水、土地和天空呢?我都被自己说糊涂了。

  那你又为什么要问这些会让你糊涂的问题呢?它们跟你有什么关系?所以我说,这样的问题都是蠢问题。你问蠢问题会让自己更蠢,会让自己变成糊涂虫。我就从来不问自己这么蠢的问题。

  不对!不只是我在问,许多比我要聪明的人也都在问。我早就听说,很久以来许许多多不一样的外国人都在问三个也许更蠢的问题——

  1我们从哪里来?

  2我们是谁?

  3我们往哪里去?

  他们把这三个问题叫作终极追问。

  他们那里的粮食一定很多,他们一定吃得太饱撑得难受。他们一定不用做任何事情,闲得难受。他们一定太舒服了,舒服得难受。他们要没病找病,他们存心要难为自己。

  你说得对,就是这么回事。

  他们闲得难受,就去看天,数星星,他们管那叫星相学,叫天文学,叫天体物理学,叫宇宙学。

  他们闲得难受,就去看海,就去听风,就去把看到的给他带来好心情的东西,用笔画出来,用音阶排列出来,用文字记录下来。他们把那叫作美术、音乐和诗。他们说那都是艺术。

  他们闲得难受,就去找所有找不到答案的蠢问题为难自己。他们把那叫作哲学,叫作形而上。

  你说得太对了,他们就是吃饱了撑的,他们就是闲得难受,他们就是太舒服了,太无聊了,他们把为难自己、折磨自己当成了乐儿。

  智者之间1

  可是你说的孙悟空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我知道你会说孙悟空不是人,是个猴子。你会说,那只是个故事,不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孙悟空不是人,是猴子?

  我听出了你的画外音,那是你想说又没说出口的。那应该不是你的故事,是别人的。

  是汉人的。汉人跟我们不一样,他们的人物可以不是人,可以不是人生的。你知道为什么吗?不用摇头,我知道你不知道。让我来告诉你,因为他们有文字,所以他们的历史比我们长久。我们的历史没那么久,所以我们的天神比他们少,我们有一个天神就够了。他们有许多个天神,每一个阶段都会有那个阶段的天神,每一个领域都会有那个领域的天神,每一个地方都会有那个地方的天神。孙悟空就是一个天神。一个神是不需要阿妈借了阿爸的种生出来的。外国有个天神叫基督,基督有个阿妈叫玛利亚,大家都叫她圣母玛利亚。他的阿妈生基督,就不需要一个阿爸。阿妈玛利亚是奉了更大的天神的指令怀上基督的,更大的天神他们叫他上帝。

  你说的我也糊涂了。天神只有一个,哪里来的大小之分啊?

  道理我前面已经说了。只有一个,当然没有大小之分。不止一个的话,自然会有大小。不要说人了,动物同样有大有小。大的强,小的弱,小的自然要让着大的。

  我们布朗人不这么看。小的未必就弱,谁又能说跳蚤弱呢,谁又能说牛蝇就弱呢?牛那么大,只有被牛蝇吸血的份儿,面对牛蝇,那么大的牛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强者。跳蚤就更厉害了,天生就没有敌手,任何动物都是它的食物,都是它的手下败将,连人也不是它的对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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